为什么人总是沉溺于虚幻无法自拔呢？
妈妈的幻影在我眼前漂浮着，时而与周围的雾气融为一体，可下一刻又在我身边显出形体。理智在色彩斑驳的黑白梦境中旋转，无法感知到的手臂伸向那团离我远去的泡沫，妈妈，妈妈……
咚咚，敲击的声响击打着突然摇摇欲坠的梦，泡沫陡然破裂撕开紧闭的双眼。
“稍等。”我勉强张开干哑的喉咙制止了敲门声，浑浑噩噩的头脑指挥赤裸的双脚走向浴室。
浴室内配备的是一般的民间设施，简单来说就是密闭空间内装有利用风、冰、火三种元素进行人体清洁的机械，用以激活的灵力可以说微乎其微，不仅方便快捷而且十分低廉，毕竟在现在这个时代用水来洗浴可以说得上是一种奢侈行为。
无法习惯的轻微刺痛感让我渐渐清醒过来，离家以后我也没有用过几回这种东西，但现在我也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力。
直到我整理好仪表打开屋门，莫莉小姐也没有敲门催促我。她一如昨日般向我行礼，“贵安，萨姆鲁斯公主。殿下让我代为致歉，事务繁忙无法尽地主之谊带您参观帝都，希望您能够理解。”
又是“代为”，我心里对这番话嗤之以鼻，但脸上也只能做出微笑的样子点头示意自己理解殿下的苦处。
“那么请您跟我来吧，殿下交代我带您去更新数据库，毕竟这里的习俗和常识与萨姆鲁斯还是有些不同的。”
她将视线在我身上停留片刻后转身迈步，大概是在看我的举止是否得体。莫莉小姐的口中说着要去的地方，我则无言地随之行进，大脑自动过滤她的言语，反正现在就算让我去地狱我也没什么反抗的余地。
漫无目的的思绪任由我的视线摆布，最终定格在女仆小姐缠绕双角的缎带上，细碎的纹路如蛇鳞般堆叠盘旋着消失在角尖，一片、两片……
“公主。”
站在电梯内的莫莉小姐把对着花纹发呆的我拖回现实，我有些尴尬加快脚步走进电梯倚在一边问道。
“莫莉小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服侍殿下的呢？”
她触碰电梯开关的手停顿了一下，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主动对她说话吧。她面向我，自我见到她便从未更改笑意的双唇微张。
“自从殿下成年时我就服侍在她身边了。”
电梯门再次打开，她示意我继续跟上来。
“也许您不知道，帝都周边的贵族与其他贵族有些不同。在这里，贵族的长子是没有继承权的，继承人只会从其他的孩子中选出来，而家族里的长子则被安排在皇子身边任职。我还是蛮幸运的，能够成为殿下身边的仆人。”
我想到昨天那位被殿下赶走的女仆，“那被殿下…辞退的人呢？”
她停下来，对我微笑着说，“殿下很少做这种事，那些人或许之后会比较辛苦吧。毕竟这里的习俗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呢。”
我还没有对这番摸棱两可的话做出表示，她已经走到走廊一侧打开身边的门对我说了声请，这时我这才意识到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我尚未伸出右脚一股浓烈到呛鼻的紫藤香气迎面袭来，我连忙后退躲开烟雾的袭击。
莫莉小姐掩住口鼻走进更加昏暗的房间在墙壁上摸索着在某处按了下去，被阻挡了一夜的风重新苏醒过来把室内的气味和烟雾一同带走。她拍拍手周围厚重的黑色像被擦拭似的变浅些许。
我这才敢走进去，深重到让人不适程度的味道彻底消失只剩下紫藤原本的淡薄气味，我垂下手正打算仔细瞧瞧这间屋子，旁边却响起一阵沙哑的声音。
“谁啊，这么吵。哈~就不知道敲门吗？”
我这才注意到靠墙处有一把躺着人的长椅，哈欠声从一块盖在女人脸上的手帕下钻出来，莫莉小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旁边伸手把这具“尸体”揪了起来。
“我就知道是你，卡瓦斯，在这里除了你也没人能干出这种事了。殿下不是让你出去吗，你怎么还在这里呆着。”
说着话莫莉把手帕拿了下来，莉莲遮住脸弯下腰咳嗽几声。
“咳咳，你干嘛，真的要命，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亚蒂斯，在黑暗里就活不下去吗。”
她眨着眼手指按压着眼眶，嘴里不停嘟哝着，莫莉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
“你应该清理清理你的脑子，你没听到我问你话吗，连殿下的命令你都不听了吗？你就这么想把这里的空气搞得一团糟吗！”
莉莲直起身子时手上多了一支烟，莫莉却先于烟卷被点燃了。她一把把罪魁祸首手里的污染源抢到自己手里，莉莲瞧了瞧她又捂着脸倒在椅子上。
“算了，反正我不是来找你的，克蕾缇奥呢？”
莉莲抬起胳膊向房间另一侧的角落一指，随后趁着莫莉转头的空当把正在遭受揉捏之刑的烟卷救了回去。
“你！”
我倚在墙上把目光从那两个纠缠不休的家伙身上移开，一个身披黑色大衣的女人窝在莉莲所指的角落里。
她垂头抱膝靠着墙壁，黑色的齐肩短发几乎与衣服融为一体，胸口处的徽章从褶皱中探出边缘。那张点缀着两弯深色弧线的苍白面孔此时却突然活动起来，她闭着眼扶着墙起身，指间的烟蒂和身上的烟灰随着她的动作回到旁边地板上的同伴中间，那块徽章也显露出它的真容——一只衔着山茶花的乌鸦。
那人半眯着眼走到还在争吵的两人中间夺过那支已经不成样子的烟卷塞到莉莲的怀里，莫莉看着她脸上的眼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转向莉莲。
“跟我出去。”
说完她又对已经被遗忘许久的我说道，“公主，让您看到这番失礼的样子实在是抱歉。之后请您听从克蕾缇奥医生的安排，她会为您更新数据库。”
她又恢复了之前的笑颜，对我低头示意后带着莉莲离开了房间，室内终于安静下来。
只是这份安静过于窒息，我看着克蕾缇奥医生坐在椅子上按摩她的眼睛，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开口了。
“萨姆鲁斯宫…公主？”
她也不在意我是否有所回应，起身打开屋子里的另一扇门。
“公主，请。”
这时我才看到这位医生真正的办公场所，分散的荧光标志周围柜子中的器皿材料，她示意我躺到摆在房间中央的手术床上，本人则翻出一套类似于头盔的设备交到我的手里。欸？不是打一针就好吗？
她把这玩意和旁边的仪器连接在一起才让我戴到头上，不透明的面罩遮住我的眼睛，呼吸声中混杂着克蕾提奥的声音。
“公主您感觉如何，有什么不适吗？”
“没什么，继续吧。”
言毕，轻微的机械运转声响起，她启动了设备开始记录数据，可言语依旧没有停止。
“露丝·普拉，出生于萨姆鲁斯领主星，今年二十岁。原来公主您刚刚成年，怪不得。”
她轻声自言自语着，我按设备的提示音闭上双眼问道。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这只是在更新数据库前例行的基础记忆拷贝罢了。”
SOH？但看起来和我小时候做的那种完全不一样。
“这种事情会有风险吗？我记得不是这样的。”
“因为是成人的标准。至于风险应该是不会有的。”
“应该？”
“在人类最初执行数据灌输计划时确实发生过被执行者记忆缺失的恶性事件，因为出于保护个体隐私权的考虑并没有选用外置的辅助器官，而纳米机器在亚蒂斯成年后也无法发挥效用。最终采用的是由本体的克隆细胞改造而成的记忆细胞。但当时的元素转译技术还未成熟，需要极其严格的监管被执行人体内的元素平衡，否则就会出现记忆紊乱的现象严重的会导致失忆，所以从那时起记忆拷贝的相关规定就被写进了法典沿用到现在。”
“所以您不必担心，如今数据灌输技术早已十分完备了，至少这几亿年帝国境内还没有出现任何一起执行事故。”
“呃，真是令人安心呢。”
“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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